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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1章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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孫錦兒走後,謝府又歸於平靜,徐晗玉每日裏不是閑坐就是去看看鴻哥的學習,年後,徐晗玉便沒有將豆蔻接回來,謝斐問起,她只說豆蔻心思在家裏自己孩子身上,何必勉強人家骨肉分離。

謝斐倒是沒有什麽意見,他當初將豆蔻找過來,只是不想讓徐晗玉在那個小屁孩身上花太多心思,他現下看著徐晗玉和鴻哥的感情似乎要淡了些,她每日裏就過去半個時辰,鴻哥若是撒嬌她也並不何如心軟。

當然徐晗玉每日裏最緊要的當然是去哄好謝斐,無論他做什麽,總讓徐晗玉陪在不遠處。

到了五月底的一天,謝斐忽然吩咐人收拾起了包袱,他們要回元都了。

“我也要跟著去嗎?”徐晗玉淡淡地問。

“當然,我什麽行李都可以不帶,但是一定會記得帶你。”謝斐原本還準備了一肚子的話要軟磨硬泡將徐晗玉帶走,沒想到徐晗玉聽到他這麽說,竟點點頭,“知道了。”

“知道了?”謝斐有些不敢相信她會這麽好說話。

“對啊,我和你一起回去,怎麽了?”

謝斐放下手中的東西,上前抱住她,在她發頂落下一吻,柔聲道,“怎麽這麽乖,嗯?”

徐晗玉在他懷裏撇了撇嘴,男人真是難伺候,你反著他吧他嫌你不聽話,你順著他吧,他又覺得你心裏有什麽小心思。

雖然她的確有別的小心思就是了。

“我和你走你還不高興嗎,我只有一點要求。”

“什麽要求?”謝斐把玩著她的發絲,別說一個,十個他也答應。

“我要把鴻哥帶著一起。”

謝斐有些不快,但是難得徐晗玉這麽好說話,他也不想惹她不開心,終於還是點了點頭,“你現在最緊要的是養好身子,給我生個一兒半女,不許在那小子身上花太多心思。”

“嗯嗯。”徐晗玉面上敷衍地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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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元都的行程並不快,徐晗玉身子有些不舒服,謝斐陪著她還去了路上許多景點,是以一行人到了七月初才到元都。

徐晗玉撩開馬車簾子,看著熟悉又陌生的街道,金都變成了元都,繁華倒是依舊。

元章帝建朝伊始,奉行無為而治,與民休養生息。不僅賦稅減免,還大力扶持農耕和民間工商業。這一路走來,同當年徐晗玉逃難之時所見景象簡直有天壤之別。

不得不承認,謝虢的確是可以名垂青史的千古一帝。

馬車帶著徐晗玉來到熟悉的府門前,“這裏……”徐晗玉呆呆地看著門匾上“燕王府”三字,當年寫的可是“景川公主府”。

謝斐有些心虛,趕緊拉了徐晗玉進去,揀了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把話題岔開。

家主回府,按理後宅的兩位燕王妃要在門口迎接的,可是也不知是不是湊巧,孫錦兒進宮問安,顧濛父親抱恙,她回家侍疾了。

謝斐也不在意,將徐晗玉安頓在他慣常住的院子以後,便去宮裏交差了。

燕王這趟差事辦的莫名其妙,一個小小的水師營竟將他牽絆在江州快一年的時間,朝裏不少支持他的大臣都有些怨言,待謝斐出的宮來,紛紛往他家遞拜帖,沒想到謝斐概不接待。

沒多久有人賄賂宮裏的大太監,傳出消息來說是這次自從燕王回來後,陛下對他的態度轉變很大,述職那日還在正德殿被陛下罵了個狗血噴頭。

燕王履立戰功,近些年陛下對他一向很是看重,怎麽會態度突然有如此轉變?

許多人對此還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,結果一連半月,朝堂之上燕王都屢屢遭受陛下的指責,就連他親手訓練出來的水師營陛下都交給了齊王手下的人,由齊王坐鎮指揮剿滅水匪之事。而燕王回元都之後則一件差事未領,除了每日例行早朝,都在府中閉門不出。

外界議論紛紛,謝斐面上卻毫不在意,只在府中的小院裏每日澆花逗貓釣魚,比徐晗玉還要懶散。

顧濛一直未歸,護國公的病早就好了,她又另尋了個借口,說是要為兄長操辦同四公主的婚事。

謝斐也準了。

孫錦兒倒是來見過兩次謝斐,但是都說些不痛不癢的廢話,謝斐也懶得見她,次數久了她也不來了。

這偌大的燕王府,似乎又變得和江州的那個院子一樣,成了徐晗玉同謝斐兩個人的天地。

徐晗玉也從不說些卻謝斐上進的話,也不過問他每日上朝的情況,就連他被謝虢厭棄的事情,她都還是從孫錦兒那裏聽來的。

“王爺再這樣下去,東宮的位置就別肖想了,你倒是勸勸王爺。”孫錦兒著急道,她好不容易找了個空擋,單獨跟徐晗玉說上幾句。

“我父兄已經旁敲側擊我好幾次了,再這樣下去,連他們都要和燕王府撇清關系!”

“隨他們去吧,王爺都不著急的事情,你和我著急有什麽用。”

孫錦兒瞧著徐晗玉這淡定的樣子,心裏真是全然信了她對王爺沒有半點情誼。

“王爺真是瞎了眼,對你這麽好,你就是只養不熟的白眼狼!”她恨恨地說,若是謝斐對她能有對眼前女人的半分好,她便是為王爺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。

這話倒是沒說錯,徐晗玉心冷的很,可不就是白眼狼嗎。

“不知他人苦,莫勸他人善。”徐晗玉冷冷地說,“我同你的交易依然有效,你放心,謝斐不會這麽沒用的。”

謝斐剛過了生辰沒多久,便傳來謝騰剿匪大獲全勝的消息,陛下大喜,好生嘉獎了一番,燕王辛辛苦苦訓練的水師營倒叫齊王撿了個便宜。

謝游剛好從寧州回來,一到燕王府就為謝斐打抱不平。

“渴了吧,喝杯水。”謝斐看他說個沒完了,將手中的茶水遞給他。

“是有一點,謝謝二哥,咦,怎麽沒瞧見二嫂。”以往他來府裏,顧濛都是要親自出來接待的。

“你是說哪個二嫂。”

謝游皺起眉頭,“大哥何必明知故問,這溫柔賢淑、知書達理,才華冠絕天下的佳人除了顧二嫂還有誰?”謝游可是對顧濛崇拜的很。

謝斐下意識瞥了一眼屏風後面,徐晗玉正倚在那裏練她的左手繡呢。

“顧晏同四妹的婚期近了,她要回去幫襯。”謝斐解釋道。

“顧子寧總算松口娶四妹了?”謝游驚喜道,“這可是親上加親的好事,我這就去他府上瞧瞧。”謝游是個急性子,話音剛落,人就跑沒影了。

謝斐走到屏風後,撩開珠簾,只見徐晗玉支棱著下巴呆呆地瞧著窗外,手邊放著一個繡了一半的懶貓身子。

“怎麽不繡了。”謝斐將繡繃撿起來,徐晗玉便是用左手繡的花樣也比旁人的好的多。

徐晗玉搖搖頭,“沒意思,一只手只能繡出些粗制濫造的玩意兒。”

謝斐有心誇她分明繡的很好,轉念一想,徐晗玉骨子裏一向驕傲的很,怎麽能忍受自己的水平不如以前。

“沒意思就不銹了,沒得傷神,你喜歡什麽花樣吩咐府裏的繡娘就是了。”

徐晗玉聽了這話沒什麽反應,神情還是有些懨懨。

謝斐轉念想起一事,“你心情不佳不會是因為聽說顧子寧要娶妻了吧?”他頗有些吃味地說。

徐晗玉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,“顧晏成親同我有什麽關系。”

謝斐仔細看她臉色,似乎的確不是在意顧晏的模樣,但是心裏還惦記著去年她的那句“子寧哥哥”。

“反正閑著也沒事,過幾日顧晏大婚我帶你去瞧瞧可好?”謝斐這個提議沒存什麽好心眼,就是要讓她親眼瞧見顧晏娶了別人才能死心。倒是一時也沒想起自己也是娶了別人的。

徐晗玉下意識不想去,但是知道若她推脫反而惹來謝斐的疑心,這個節骨眼了她不想節外生枝,可有可無地點點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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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晏成親那日,司天監沒算好日子,元都下了好大一場雨。

徐晗玉實在不想出門,但是謝斐卻格外有興致,親自抱著她上了馬車。

雖然雨大,但是護國公府的顧將軍同四公主成親這樣的盛事還是賓朋滿座,熱鬧非凡,四公主的嫁妝足足鋪了一整條街。

徐晗玉跟在謝斐的後面進去,男賓女賓要分開落座,謝斐找了個熟悉的世家夫人帶著徐晗玉。

那夫人只以為徐晗玉是謝斐的寵妾,自然照顧周到,還貼心的避開她同燕王妃顧濛打照面。

世家夫人們聚在一起翻來覆去聊得話題就是那些,都改朝換代了也翻不出新的花樣來。徐晗玉正聽得無聊,忽然一個端著餐盤的侍女不小心將茶水灑到了她的身上。

“奴婢該死,”那侍女立刻伏地請罪。

“你這是怎麽做事的!”護國公府的主母,顧國公新娶的填房夫人怒道。

徐晗玉瞧著地上瑟瑟發抖的侍女,瞳孔微縮,“無礙,只是打濕了點衣袖,不若就讓這個丫鬟帶我去換身幹凈的。”

徐晗玉都這般開口了,顧夫人只得作罷,加之她心裏也不如何看得起一個妾室,便讓這侍女將她帶下去。

轉過曲折一角,看四下已經無人,徐晗玉拉住侍女的衣袖,激動地說,“秋蟬!”

秋蟬也是悲喜交加,緊緊摟著徐晗玉,二人簡要敘了分別後的遭遇。

自當日一別,秋蟬同胡忠進流落一處,二人先是到了江州,沒有等到徐晗玉的消息,又去投奔胡忠進的同鄉,在元都附近的一個村落落了腳。也是機緣巧合,秋蟬得知燕王最近得了個寶貝寵妾,聽說是從江州帶來的,她心有疑慮,一直想找機會確認一番。可是王府森嚴,她沒有法子,今日也是好不容易才混進顧府,沒想到竟真讓她找著了徐晗玉。

“辛苦你了,傻丫頭。”徐晗玉心疼地說,這一路她不知受了多少苦。

秋蟬哭著搖頭,她受的苦怎會有徐晗玉多。

時間緊迫,徐晗玉不敢耽誤,生怕被謝斐發現,匆匆和秋蟬約下聯絡的方式。

眼見轉角又有人過來,秋蟬依依不舍地離開,徐晗玉則擦了擦眼角。

“阿、阿玉?”一道顫抖的聲音想起。

徐晗玉回頭,面前的赫然是今天的新郎官顧晏。

“真的是你!”顧晏又驚又喜,他快步上前,卻在要碰到徐晗玉時,緩了腳步,手擡起來卻又放下。

“能見到你沒事,真好、真好。”他笑著點頭,眼裏卻有淚光閃爍,雙眸貪戀地看著徐晗玉的每一寸肌膚。

徐晗玉真心一笑,“恭喜你啊,子寧哥哥。”

顧晏卻有些面色慘白,他垂下眼,良久,苦笑道,“我食言了,但是倘若你願意,我的承諾……”

“我對子寧哥哥能說的,只有恭喜二字。”徐晗玉打斷他,柔聲說道。

顧晏微微怔住,望著徐晗玉眼中盈盈的波光,她還是這樣好,只是這好早就不屬於他了。

“我聽子書說,你同謝斐……”

“沒錯。”

顧晏捏緊拳頭,“若是他逼你……”

“他沒有逼我。”

顧晏所有的話都被徐晗玉堵住了,他慘然一笑,“你何必騙我,你這樣的性子,眼裏一點沙都揉不得,你和他這樣的身份,你便是再喜歡他也不可能同他在一起的。何況,我方才過來時,你還在偷偷的抹淚。”

徐晗玉沒想到,這麽多年,顧晏還是能一眼看穿她的心思,但是抹淚這事謝斐著實冤枉。

她收起嘴角的笑,“有些話不必說出來的,子寧哥哥何必讓我難堪。”

顧晏心臟驀地一疼,他不禁伸出手去,想要將他面前這個一直放在心裏珍藏的他的公主擁入懷中。

“你要幹什麽!”一道蘊含著怒火聲音響起。

他們二人轉過身去,只見謝斐負手而來,身旁還跟著顧濛。

謝斐面若寒潭,顧濛則一臉隱隱擔憂。

徐晗玉同顧晏面上倒是坦然。

謝斐沈著臉走到徐晗玉身邊,一把將她拉到身旁,顧晏看著謝斐的舉動,身形動了動,到底還是忍了下來。

“見過燕王殿下。”顧晏抱拳行禮。

“顧晏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面的那些想法,你今日娶的可是公主,若你敢有別的舉動,當心整個護國公府為你陪葬。”

這話說的極重,顧濛面色一白,“王爺,兄長他不是有意的,只是乍見故人,心裏有些激動罷了。”

顧晏卻不辯解,“我顧子寧這一生歡愉少、麻煩多,天生是個榆木腦袋,若是王爺覺得我不配尚公主,那煩請陛下收回成命,我甘願領罰。”

“顧晏!”顧濛又氣又急,直呼他的名諱。

徐晗玉瞧這場面亂成一團,忽然冷笑一聲,“我說了不想來你偏要我來,不過是閑聊兩句罷了,你非要弄出這麽大的陣仗,這下燕王殿下可開心了。”說罷,也不顧在場幾人的臉色,扭頭就走。

謝斐下意識去追她,臨走前,冷冷地瞪了一眼顧晏,“我勸你好自為之。”

顧晏咬住唇,也想追出去,顧濛趕緊拉住他的衣角,“哥哥,他們早就在一起了,難道你看不出來嗎?即便沒有謝斐,徐晗玉也不會同你在一起的,你這是何苦呢。以後別去招惹徐晗玉了,她啊就是謝斐的心和肝,旁人碰都碰不得。”

聽聞此話,顧晏面色灰白,但總算是沒有動作了。

徐晗玉出了顧家,在街上漫無目的走著,不一會兒暫歇的雨勢又鋪展開來,豆大的雨滴砸落,頃刻間徐晗玉便被淋了個透。

可是她一點也不覺得難受,街上的行人紛紛躲避,唯有她,迎著大雨自在地走著,在這傾盆大雨中,她終於感受到了久違的自由。

謝斐追著跑出來,玄蒙拿著傘匆匆跟在後面。

大雨之下,謝斐乍然看見雨中的徐晗玉眉目舒展,似乎很是自得,他楞了一瞬,但也只是一瞬,轉而接過玄蒙的傘將徐晗玉籠罩其中。

“我們回去吧。”他輕聲說。

徐晗玉的臉色從方才的興高采烈慢慢歸於平淡,“好。”

她乖順地跟著謝斐回了王府。

自那之後,兩人誰也沒提在顧府的事情,謝斐沒有問她同顧晏說了什麽,徐晗玉自然更懶得提。

十月底,謝騰帶領水師營剿滅倭寇水匪大獲成功,元章帝大喜,對此次立功這人加官進爵,打頭的謝騰更是不用多說,朝堂上有人提議燕王訓練水師有功也理應受到嘉獎,誰知元章帝只是淡淡掠過,只字不提,朝堂上的風向更加明顯。

十二月,禦史臺有人揣度聖意,上了封折子,參燕王殿下在江州期間,以訓練水師營為由,大肆搜刮民脂民膏,橫霸一方,本是一些莫須有的罪名,誰知元章帝竟當了真,下令徹查燕王,在此期間燕王圈禁在府,不得離開半步。

自此,朝堂之上參奏謝斐的折子如同雨後春筍,給他頭上網羅了形形色色的罪名,有說他沈迷女色流連青樓楚館的,有說他排場奢侈結黨營私的,還有說他後宅不寧寵妾滅妻的,更有甚至者,那他無後一事來攻訐,說他私德敗壞這才被上天懲治生不出兒子。

這些流言蜚語就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徐晗玉都聽說了。

平日裏上趕著巴結的人一下做鳥獸散,除了白谷、玄木這幾個一直跟著謝斐的不離不棄,就連竹靈都和燕王府拉開了距離。

謝斐雖然面上看不出喜怒,但是嘴角的笑意漸漸減少,常常在湖邊垂釣,一坐就是一整日,除了同徐晗玉說幾句,大多時候一言不發,燕王府安靜地可怕。

徐晗玉則是喜歡上了放紙鳶,每次紙鳶好不容易上了天,她就將線剪斷,任由紙鳶飛走。

孫錦兒再一次坐不住了,又來找徐晗玉商議,徐晗玉嘴上把她安撫住了,心裏也有些沒底。

自古最難測的便是帝王心,謝虢心裏想些什麽,他們又如何去揣度。

這種時刻,顧濛反倒回王府了,只是回來之後也不來謝斐這裏,只是安靜地待在自己的小院裏。

元章三年的春節,偌大個燕王府竟冷冷清清,徐晗玉同謝斐對弈了一晚,到了天明,宮裏忽然來了消息,說是宮裏已經查實了燕王的罪名,三司親自帶人來“請”燕王過堂。

謝斐撣了撣衣襟上的灰,“那我就走了,你去塌上睡一會兒,昨夜熬累了。”

這話裏的語氣是如此平淡,好似他不過是出門遛個彎。

為首的大理寺卿忍不住側目,看向燕王大難之時還如此心系的女人,那女子著一身月白色長袍,微微低著頭,露出一片潔白的脖頸,只見她隨意點點頭,神情比燕王還要淡然。

許是察覺到他的目光,謝斐不悅地瞪了他一眼,嚇得他立刻垂下頭去。

大年初一,沒有什麽比燕王鋃鐺下獄還要轟動大乾的。

三皇子謝游同謝斐素來交好,去陛下那裏求情,卻被元章帝罵了個狗血噴頭。

“二嫂,你也不必太憂心,那都是些莫須有的罪名,二哥定然不會有事的。”他寬慰著眼前這個臉上籠著淡淡憂郁的女人。

顧濛卻沒說話,她看著窗外不遠處的水榭旁,徐晗玉正在陪鴻哥堆雪人。

謝游順著她的目光,也看到了,“哼,那個賤妾不但不為二哥擔心,反而帶著那小畜生倒是玩得開心。”謝斐這個寵妾是人婦再嫁還帶著拖油瓶的事情是他自己猜的,倒是猜了個七八。

他這個二哥啊哪裏都好,就是眼神不大好,放著知書達理的顧子書不要,非去寵個狐貍精。

謝游憤憤不平,對顧濛更是多了一絲心疼。

顧濛將窗戶闔上,索性眼不見心不煩。

她也看不明白這兩人到底是個什麽想法,若說謝斐對徐晗玉真的愛到了骨子裏,怎麽自己出了事也沒有想著給徐晗玉安排個出路?她和孫錦兒還有娘家可依,但是徐晗玉一旦離了謝斐,就像是離了水的魚,燕王府若傾覆,她必然第一個祭天。

徐晗玉也奇怪,謝斐都這樣了,她面上也毫無憂色,每天吃得好睡得好,比謝斐在時似乎還要自在許多。

顧濛搖搖頭,或許這兩個人只有彼此能看懂吧。

這一年來,鴻哥每日裏總在學習,難得有這般歡快的時光,而且那個總讓他害怕的燕王殿下也不在,玉娘親總算能陪著他超過半個時辰了。

午後,鴻哥玩累了沈沈睡去,徐晗玉親自將他抱到碧紗櫥裏。

孫錦兒已經在屋裏等了小半日了,“你把我叫過來到底有什麽事?若是還惦記著你那‘交易’,我現在可沒有心情了。”

謝斐入獄,她爹甚至還想逼著她自請下堂,她最近煩悶地很。

“王妃莫急,”徐晗玉給她倒了杯熱茶,“且看看這是什麽,或許你就有心情了。”

孫錦兒接過徐晗玉遞給她的一封密折,她逐字逐句看完,瞳孔越睜越大,“這、這……”這竟然是謝騰勾結倭寇頭子,假裝剿匪成功的證據!

“不止這個,我這裏還有謝騰讓手下買通禦史臺,捏造證據誣陷王爺的證據。”徐晗玉慢悠悠地說。

難怪徐晗玉如此淡然,有這些證據在手,謝斐非但無事,甚至還能一舉扳倒謝騰這個最大的阻礙。

孫錦兒先是大喜,然後有些狐疑,“你怎麽會有這些東西?”

“這些東西不是我的,是王爺命人暗中查到的,你做了謝斐這麽久的王妃,應該了解他不是一個胸無城府的人。至於這些東西為什麽在我手裏,你可以理解為他什麽事都不會瞞著我。”

孫錦兒心裏有些酸澀,沒想到這等事關生死的消息,謝斐對旁人半點口風不漏,倒是對她和盤托出。

“那王爺下一步的打算是什麽?”既然有了這些證據,謝斐何必要去牢獄裏親自走一遭,還是說他有什麽別的打算?

徐晗玉輕輕一笑,“王爺的打算無非是等一個合適的時機,等一個合適的人。”說著,她幽深的眸子含著淡淡笑意,只看著孫錦兒。

孫錦兒心念一轉,在如今眾人落井下石的關口,若是由她孫家出面檢舉齊王,那等謝斐得勢,勢必要記孫家這一大功。

“如何說服你父兄我想對王妃而言不是難事。”

徐晗玉這話說地輕松,的確她首先要做的便是說服她父兄,否則若被有心人將這些證據交到謝騰那裏,那謝斐可就當真沒有出路了。

可是如果由她父兄出面,而元章帝還是一味地偏袒謝騰,那孫家可真是沒有半點退路,只能同謝斐共存亡。

孫錦兒咬咬牙,下定決心,無論如何她的後半生就在此一搏了。

徐晗玉瞧她總算作出了決定,“既然如此,我們的交易正式開始了。”

孫錦兒擡頭看她,“你想要我做什麽?”

當初他們在江州說好的是,徐晗玉幫她在王府站穩腳跟,而她要幫徐晗玉同鴻哥離開王府。

“首先,幫我把鴻哥送出元都,地址和路線我已經安排好了。”

孫錦兒動作很快,不愧是行伍出身,和那些嬌滴滴的女郎們行事風格大相徑庭,當夜鴻哥便按照徐晗玉的計劃送出了城。

第二日一早,徐晗玉收拾好行裝,正要出發的時候,玄蒙忽然進來,“玉夫人,王爺想見你。”

徐晗玉將手上的竹籃掩好,神情淡然,“這幾天有些心慌,想著去寺廟裏拜拜,這才備了些東西。”

玄蒙不疑有他,還自作主張地安慰道,“玉夫人不必過於憂心,王爺那邊他自己有數的。”

徐晗玉沖他笑笑,“是去獄中嗎?”

玄蒙點點頭,“環境有些簡陋,原本王爺不想讓夫人憂心的,只是他挨不住還是想見夫人一面。”

徐晗玉理解地點點頭,“那勞煩你等上片刻,我去備幾樣王爺愛吃的小菜。”

玄蒙自然沒有不答應的,王爺能吃到玉夫人的飯菜應該更高興才是。

食盒有兩層,徐晗玉將細軟夾在了最下層。

徐晗玉跟著玄蒙正要出王府時,忽然被顧濛叫住。

“我同玉夫人有幾句話要說。”

玄蒙走到一邊,心裏有些打鼓,這顧王妃同玉夫人能有什麽話要說,況且不能等玉夫人回來再說嗎,非要挑這個時候。

“你已經下定決心了嗎?”顧濛看著眼前一臉淡然的女子,誰能想到她會有這樣的膽子。

徐晗玉點點頭,“你放心你幫我做的事情他查不出痕跡的。”

顧濛自嘲一笑,“我不是擔心這個,左右有孫錦兒那個蠢貨沖在前頭,我只是想要問問你的心意。”

“我的心意從未變過。”徐晗玉立刻回道。

顧濛垂下眼,“你就沒有考慮過,忘記前塵往事,好好的同他在一起嗎?”

徐晗玉揚起嘴角,堅定地說,“如果沒有那些前塵往事,我就不是我自己了。”這一路走來,她每一日都更加清楚,這輩子倘若不能做自己,那和行屍走肉有何分別。

顧濛定定看著這個她認識了很多年的徐晗玉,發現自己似乎從未真正了解過她,“那我祝你得償所願。”

徐晗玉真心一笑,“謝謝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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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晗玉不是第一次去大獄裏看望謝斐了,巧合的是,這一次她依然是抱著最後一面的念頭。

但在謝斐看來全然不是這樣,在北燕那一次他以為是死別,但是這一次他卻相信是新生。

環境果然很簡陋,徐晗玉進去後挑剔地打量四周,找了處幹凈的稻草勉強落腳。

謝斐戴著枷鎖坐在角落裏,自她進來後,便目光柔和地瞧著她。

“你可以坐我腿上。”他調笑道。

呸,徐晗玉瞪他一眼,在他不遠處半蹲下,從食盒裏掏出那幾樣小菜,“燕王殿下,快用你的最後一餐吧。”

“你最近還好嗎,府裏的人可有為難你,”怎麽會為難,府裏的人,尤其是在她身邊伺候的全是謝斐精挑細選的,哪裏敢為難她。

徐晗玉搖搖頭,情緒有些低落。

謝斐的確很高興,難得今天能見到她,他手上戴著鐐銬不方便,徐晗玉便拿了筷子親自餵他。

“你這個爹也太心狠了,”以前謝斐在北燕下大牢的時候都沒有這般狼狽。

謝斐卻很淡然,“他就是那個性子。”

自小娘親躲在廟裏不管不問,親爹又是個虎毒食子的,唯一對他好的親姑姑也憋著一肚子壞水,謝斐能長成這樣已經不容易了。

“你要小心謝雨薇,我瞧著她和謝騰交好已經是明面上了,這是要撕了臉皮和你死磕了,不過你那兩個表兄弟倒恐怕還惦記著舊情,還來過府上兩次。”

這些事情謝斐心裏自然比徐晗玉要清楚,但是他樂意聽徐晗玉絮叨,喜歡她這樣為他擔心的樣子。

他緩緩將手覆上她的,“等我出去了,就封你為側妃,過幾年再把你扶正。”

徐晗玉手心微顫,“你父皇不會同意的。”

“我已經給你安排好新身份了,他不會知道的,納個側妃罷了他手沒這麽長,等再過幾年就由不得他了。”

謝斐這話裏隱隱露著寒氣,他娘親的死,還是在他和謝虢之間造成了隔閡,這隔閡不僅是謝虢對他的遷怒,他心裏或許對謝虢也是有恨的。

他就是這樣的脾氣,順者昌、逆者亡。

他現在對她的百般好是建立在她的柔順上的,倘若她再一次背叛她,恐怕下場不知如何,也難怪孫錦兒和顧濛都覺得她瘋了。

徐晗玉的眼裏因為謝斐話中對她獨有的溫柔有過一瞬間的動搖,但轉瞬即逝。

“好,那我就乖乖等著。”她微微一笑。

徐晗玉出了大牢,對迎上來的玄蒙說道,“我還要再去一趟白馬寺,麻煩你了。”

玄蒙連稱不敢,不過,“眼看天色不早了,夫人何不明日再去,也免得夜裏趕路。”

徐晗玉一臉苦笑,“你當我喜歡趕著去求神拜佛嗎。”

這話裏的意思莫不是王爺逼的,非要玉夫人去給他求個平安?王爺對著玉夫人一貫幼稚的很,總提些不著邊際的要求,玄蒙倒是已經習慣了,既然是王爺的意思,他也不好說什麽,“那就辛苦夫人了。”

徐晗玉提著食盒進了寺廟,玄蒙照例在門外候著。徐晗玉進去沒多久,就傳來木魚敲打同誦經的聲音,“玄蒙,我要多誦一會兒經,你且去用個齋飯吧。”

玄蒙這一日奔波,肚裏的確空空,他放眼望去,白馬寺安靜寥落,只有幾個灑掃的僧侶,便吩咐了手下的看著,自己去匆匆用了個飯。

差不多一炷香後,玄蒙回到門口,屋裏的木魚聲依舊未斷。

“可有何異常?”他照例問一句,手下的兩個大漢搖搖頭。玄蒙繼續在屋外候著,待又過了半個時辰,木魚聲還在敲著,手下的嘟囔了一句,“這玉夫人也太虔誠了,比廟裏的和尚還敲得長。”

“閉嘴,”玄蒙瞪他一眼,“主子的事情輪得著你來議論嗎。”

說完,忽然心裏咯噔一下,沒錯這木魚聲及其有規律,從未間斷一下,玉夫人不過是個女子,如何能敲這麽久的木魚也不停下來歇息?

他暗道不好,健步上前將屋門推開,裏面哪裏有徐晗玉的身影!

那木魚是綁在一個木制的機關上自己敲的!

玄蒙兩眼一黑,險些站立不穩,好在多年習武身體素質上佳,他立刻穩住心性,四處查看,忽見後窗大開,窗外一條小路似乎可以直接下山!

玄蒙即刻帶著人手往小路奔去。

待屋裏靜了下來,門口面閃出一身著僧袍的瘦小身影,徐晗玉裹緊頭上的僧帽趕緊出去,轉到前門的一牛車處。

趕車的老漢已經等的不耐煩了,“今日怎麽是你這個小沙彌?”

徐晗玉壓低聲音,“師兄他身體抱恙,我代他同大伯去。”

這趕車的不過是送菜上山,順帶梢一程這廟裏的和尚下山采買,也不拘是誰,只是今日等得久了,多發兩句牢騷,帶著徐晗玉坐著牛車下了山。

那小路崎嶇,便是玄蒙他們身手矯健,下山也要快兩個時辰,別提他們還要四處搜尋她的身影,而她乘坐牛車,半個時辰便可到達山腳。

徐晗玉提心吊膽,到了山腳也不敢多留,下了牛車後抄近路換上孫錦兒給她備好的快馬,一路疾行趕到川江渡口。

上了渡船,她正以為可以松了口氣,忽然身後傳來一道聲音,“且慢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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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晗玉回頭,出聲的人竟然是孫錦兒。

這艘渡船不大,是孫錦兒特意為她尋的。此刻徐晗玉連藏身的地方都沒有。

“我真是小看你了,你真能逃到這裏來。”

“那還要多謝王妃相助。”徐晗玉鎮定地說,不知道孫錦兒突然出現目的為何。

孫錦兒卻看出了她的緊張,“你放心,我既然決定幫你就不會出爾反爾,我只是想要來送你一程……你若現在反悔也還來得及。”這一刻,孫錦兒發覺自己沒有那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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